在悉尼城里偶然走进一条小街,突然发现一个不起眼的门上写着“CESCityCasuals(城市临时工介绍所)”,一种久违重逢的亲切感顿从心中升起。9年前,一无所有的我就是从这里开始,逐渐在澳洲站住了脚。
刚来澳洲时身上只有40美元,一下飞机就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工作。好不容易找到给一家越南人熨衣服的活儿,笨手笨脚地干了一天,才挣得45元,连房租都付不起。一个朋友见此状有些同情,对我说:“告你一个秘密,城里有个临时工介绍所,到那里当天就可以找到工作,拿现钱。但是你绝对不可以告诉任何中国人,大家都去了,我们就没饭吃了。”
我在临时工介绍所得到的第一份工作,是在一家服装公司把一批衣服挂在货架上。那天我干得真卖力,把应该是两天的活儿一天就干完了。下午拿到76元工资,兴奋之极,可心里又后悔不迭:干嘛不慢悠悠地磨两天,可以拿到150元呢?不过第二天又得到了一个包装化妆品的工作,为期3周,不仅工资高,还有化学药品劳保补贴。
从此我爱上了这个地方。那时我在读学位,这种性质的工作给了我最大的主动权,学习挣钱两不误。遇上黑心苛刻的老板,可以吵一架,扬长而去。累了烦了,可以在家歇上几天,而后总会找到新的工作。那时临时工介绍所的工作很多,当天或第二天就有一张介绍信到手。一年时间,我已在十几个工厂、公司、饭店等地方工作过,接触了各种老板和工人,对认识澳洲社会获益不浅。
在等工时,观察和了解身边的人又是一番乐趣。我发现那里的待业者可分为几类:一部分人是本地人,他们面色阴郁,或捧着一杯免费供给咖啡沉闷不语,或倒在地上蒙头大睡,其中不乏吸毒者,他们急需用钱:还有一部分朝气勃勃、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则是从国外来旅游者,他们边找工边旅游,活得很潇洒;另外一部分人是新移民,马来西亚的,印尼的,太平洋岛屿的,棕棕黄黄的占了一半。
后来,随着澳洲经济的衰退,工作不那么好找了,四五天才能等到一份工作。再加上中国留学生大量涌入澳洲,临时工介绍所的“秘密”在留学生中一传十,十传百,挤进来等工的愁眉苦脸的中国人占了一小半。到了1989年底澳洲经济滑坡加速时,介绍所里连地上、楼梯上都坐满了人,简直没有立足之地,而每天能得到工作的人数寥寥无几。澳洲根深蒂固的种族主义这时便开始显山露水了,那些金头发、白面孔的人,一个个当天便派上了工作。最后剩下一屋苦苦等了几天的黑的棕的黄的人。
再后来,工作越来越少,寻工者越来越多,临时工介绍所干脆关闭。临时工介绍所三年前再次开张,再见面时竟又想重温当年滋味。于是有一天,我起了一个大早,又跑到介绍所排队,大约有百十人在等工,还是进门登记,稍有不同的是墙上贴着前一天尚未等到工作的人的名单,当天等待者将按照这个顺序优先得到工作。这一次,我没有见到一个中国人,当年那些面孔凄惶的留学生现在已经有房有地、有美妻有娇儿,不需再起五更赶半夜往那里钻了。如今这里占比例最大的寻工者是黑人,这两年澳洲政府开始接受饱受铠馑战乱磨难的非洲难民。于是临时工介绍所又成了他们在澳洲生活的第一个立足点。